"到底关不关门呢?关了吧,好象对姐姐和姐夫不信任似的;不关吧,心里又确实有点不踏实似的;再说,睡觉前不关卧室的门也不是我的习惯啊... ..."平儿翻来履去地这样问自己,渐渐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是她第一次寄居在别人家,她所说的姐姐和姐夫,是在她失去工作后最艰难的这段日子里认识的一对年届四十的中年夫妇.当时平儿住在一个朋友家里,那对夫妇因与平儿的朋友有着生意上的往来,渐渐地和平儿也熟悉了起来.几个月来,一直对平儿百般关照,直到这几天平儿病了,夫妇俩提出让平儿住到自己家来,一来方便照顾平儿,二来也算是给了平儿一个安稳的栖身之地.想想数月来这对夫妇对平儿如亲人,加之朋友那里近段时间也不知什么原因,朋友对平儿如同陌路,平儿也就没怎么拒绝,就这样被这对夫妇接到了家中.常言道,患难见真情,平儿对这对夫妇感恩泣极.

今夜的月亮清清净净皓皓明明,也许因为是冬季,所以看上去不免有几分冰一样的冷艳.没有风,夜静得出奇,象是怕惊醒刚刚睡着的平儿,不忍心打扰她的梦一样.静夜,母亲一般的慈祥,看着平儿憔悴的脸.

"平儿---平儿----"仿佛听到有人在唤她,平儿努力睁开沉沉的眼睛,突然,她惊叫起来,恐惧到了极点.原来,室内没有开灯,借着月光,平儿只看到一颗高出床沿的人头连着半截肩膀直直地定立在眼前,清晰得只能看出形状却看不清五官."平儿别怕,我是姐夫."随着声音,黑影站起来开了灯,平儿这才看清楚他是谁.

"姐夫?姐夫!你吓死我了,几点了,是不是天亮了?"因为刚才的惊吓此时平儿的眼圈盛着晶莹的泪,有气无力地问姐夫.

"我听到你咳嗽得厉害,所以过来叫你起来喝点水,来----"说着,男人端过来一杯水,同时用右手去搂平儿的身子试图让她坐起来.平儿害羞地躲开了那只手臂,自己撑着坐起来靠在墙上,不知是出于警惕还是根本不渴,她没有接过那杯水.只是难受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男人放下杯子,依着平儿坐了下来,平儿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说道:"你去睡吧姐夫,我没事,我一感冒就是后半夜发烧,天亮就好了."

"平儿,你以后就住在姐夫家吧,姐和姐夫养你,我不是坏人,我肯定会对你好一辈子... ..."说着,男人朝平儿拥过来,平儿一闪身跳到床下,顾不得穿鞋瞪着惊慌的大眼睛向窗户那边后退着.

"平儿,地下凉,快上床来,姐夫不碰你,你别怕,姐夫不是坏人,姐夫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过来,别怕."说着,男人蹲下身拿起托鞋慢慢地朝平儿呆立的方向走过来,平儿穿上鞋子,男人后退到一把椅子上,看着平儿缓缓地移到床边坐下来.

"你出去,我太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平儿的声音不大,带着强硬.

"好,我出去,姐夫刚才说的话不是玩笑,更不是不尊重你,姐夫喜欢你也心疼你,姐夫家有钱,姐和姐夫一定能让你生活得幸福,再也不用受苦.千万别把姐夫当坏人啊."说着,男人退出了房间并替平儿关了卧室的灯.

平儿无力地躺下来,在渗透着月亮的黑暗中拧紧眉头苦思着什么.偶尔,她又朝卧室的门的方向看去,卧室的门虚掩着,她又在考虑这门该不该关的问题,也许还没有考虑出结果,她又昏沉沉地睡去了.

朦胧中,平儿感觉后背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她以为自己在作梦,可是越来越清醒的意识立刻提醒她这不是梦.她疯一般地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办不到,男人已经把她搂在怀里,越搂越紧,并试图在黑暗中准确地寻找到她的嘴唇,平儿大声地叫着另一间卧室的姐姐,却没有任何回应.情急之下,平儿狠狠地咬住了男人的胳膊,疼痛有时会很轻易地瓦解一个人的力量,男人松开了手,平儿借机翻身滚到床下,摸索着拉开了灯,床上的男人正捂着胳膊作痛苦状.并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罩满了整个平儿.

此时的平儿已经冲到阳台上,推开了阳台的窗户,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脚站在窗台上.她回过头来恨恨地吼到:"如果你再这样,我就跳下去!!!"男人慌了,急急地说道:"别别别,姐夫错了,姐夫再也不吓唬你了,姐夫这就出去,你千万别跳啊孩子,这可是五楼啊,你要是跳了姐夫也没脸活下去啊... ...姐夫错了,平儿听话,下来啊,你关好门,姐夫这就走----"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退出房间,脸上似乎有泪在流.

男人退了出去,平儿终于没有跳下去,但她没有关窗户,也没有关卧室与阳台之间的门,而是飞快地关好卧室与客厅之间的门,没有熄灯,平儿傻傻愣愣地重新躺到床上,望着天棚,泪如雨下... ...

天,终于亮了.

"平儿,起来吃饭啦."是姐姐在叫她,平儿看看表,已经九点了.看上去,姐姐似乎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平儿奇怪,一个人真的可以睡得这么闭耳无闻吗?索性,平儿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吃过饭,姐俩坐下来闲聊,平儿心里七上八下,眼前的姐姐一直以来对平儿的关心象自己的妈妈一样,平儿有点为这个善良的姐姐担心和不公了,她在考虑是否应该让姐姐知道她的丈夫并不象她所认为的那样模范.

终于,平儿没忍住,将昨晚的事和盘说了出来.她以为姐姐听了会痛不欲生,但平儿错了.

姐姐点燃一支烟,半晌,她说了从没对平儿说过的话... ...

"你这个姐夫,是我的第四个丈夫.我第一个丈夫病死了,第二个丈夫是警察,被一伙伺机报复的人打死了,第三个丈夫因为我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和我离婚了... ..."说到这时,姐姐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我因病作了子宫切除手术,子宫切除以后,我不再有原始欲望,就是,我不再有性欲,并且讨厌夫妻生活,这你可能还不太懂,就是我不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所需要的正常的女人."姐姐的眼神飘渺着,空空的没有什么色彩和内容.平儿却瞪大了装满迷惑的眼睛.

"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一个身为厂长有着不断业务往来应酬的女人,也是一个多是多非多苦多难的女人.我不想因为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而被别人说三道四,更不想让正在上大学的儿子无辜地笼罩在一片流言蜚语中,所以,我告诉自己,至少,我要有一个公式化的家.于是,经人介绍,我和这个老实得有点愚昧的男人结了婚,过了两年了."姐姐又拿起了一支烟... ...双眉间已经挤成了一个'川'字.

"这两年里,因为我不能满足他的生理要求,我花钱给他找过小姐,可他不敢碰人家,他怕人家有病.我最好的一个朋友为了能让我的这个形式化的家多存在一天,曾替我尽过几次作妻子的义务,但后来被他爱人知道了,他们差点离了婚.认识你以后... ..."说到这里,姐姐深深地低下了头,平儿看不见她的眼睛,只似乎感觉到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不那么轻松,她试图在酝酿说下去的勇气.

"平儿,其实昨晚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平儿听到这里,直感觉两眼要喷火,但她终于忍住没作声,等待她的下文.

"只是我没想到,你最后会以死来维护自己.我们原以为,你事业受挫,又未恋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会向贫穷低头.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对你的好不是假的,只是,多了一个目的.就在昨天,我和你姐夫已经替你看好了一套楼房,我们原打算,如果昨晚你接受了他,今天就带你去看房,如果你喜欢我们就买下来送给你,再给你买一辆车,算是报答你... ..."姐姐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依然深深地低着头.平儿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句俗语:"最毒不过妇人心."

"平儿,我现在想说的是,虽然你拒绝了,但今天,我还是想带你去看房,算是,对你的道歉... ..."说到这里时,姐姐手中的烟在微微地颤抖... ...

"如果你今天想离开这里,你需要多少钱,姐姐带你去银行,平儿,不要... ...恨我好吗?对不起... ...对... ...不... ...起... ..."

"姐---------"平儿哭了,姐姐也在哭,空气好象凝固了一般,只有姐姐手中的烟还在幽灵般地抽丝轻舞着... ...

当天下午,平儿不辞而别,离开了这个公式化的家.此后,再也没有与这位姐姐和姐夫联系,她离开的时候给这对夫妇留了一张简短的信:"在我身上,唯一的财产就剩下我的自尊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唯一的财产当作商品拍卖.我不恨你们,如果有一天我重复了曾经的辉煌,我一定再来看你们,我希望那时,姐夫还陪在姐姐身边."

篇外语:

有人说,平儿傻,房子车子多实惠?贞洁值几个钱?有人说,姐姐傻,干嘛偏要不惜重金去收买一个不务实的女孩?有人说,姐夫傻.干嘛不在第一次进入房间时就直接占有了再说居然笨得连一个小姑娘都俘虏不了?你说呢?

当今社会,性值几何?女人值几何?家值几何?尊严值几何?性的意义是什么?女人的资本是什么?家庭的基础是什么?尊严的概念是什么?